春末夏初。当树上的第一声蝉鸣响起之时,我收到了夏天的第一封信。
辗转一个月后,刚刚结束高考的我看到了她在立夏之时给我发的信件。
那年夏天,天墉城的主干道上铺上了大红色的地毯,在许愿树还没种下之前,那里本是大力神猪的地盘。当我们的高考结束之前,我们相约在接下来漫长的暑期,来一起做一些我们都期待已久的事情。我们曾幻想去海上看日出日落;去重庆坐船顺江而下;一起去登山,在太阳落山之时望着下面通明的万家灯火……
她曾和我讲过她的家乡,那年夏天的山坡上,是漫山遍野的向日葵。向日葵花盛开之时正是盛夏,放眼望去,一二孩童在山野间追逐嬉戏,远处一行行白杨树婆娑起舞……她说她喜欢画画,尤其喜欢画夏天那向日葵花盛开的山野。
和她在游戏中结识两年余,从一起日常,慢慢开始闲聊,到了解彼此——我们惊异地发现我们同龄,尽管生活在相距甚远的两座城市,但早已约定好,待我们高考结束后的那个暑假,我们将一起去我们想去的任何地方,完成我们想一起完成的任何事。
她给我寄过一张她的自画像,画中的她坐在一棵榕树下,远处是开遍向日葵花的山野。那是多么惬意的悠长夏日,在我们学业尚轻之时,那是最纯净的、无忧无虑的时光。
我们曾在生活中处处寻找游戏中场景的影子。揽仙镇的竹林、卧龙坡的小溪、十里坡那块可以登上去的巨石、风月谷那令人沉醉的夜景;也想在海里游泳,想象一块搁浅的珊瑚礁下,虾兵蟹将问我们要不要去龙宫一游;也曾攀登名山大川,一览终南山的巍峨雄奇;有时我们会想象自己在桃柳林的小木屋前写生,远处整整斜斜的桃树柳树,突然一个金色的影子从眼前窜过,那是一只我们熟悉的风狸——神风上人。
那年夏天,天墉城的主干道上铺上了大红色的地毯,在没有森罗万象、五脉争锋这些新活动之时,这里是封神竞猜的地盘。我们俩不约而同押在了李靖身上,押宝失败了,不久我又收到了一个更坏的消息。
高考落榜了。
我万分忐忑和遗憾地和她说我要去复读,很抱歉不能实现和她的约定了。她说没关系,一年后还可以东山再起。
“人生可不是封神竞猜,我们要把握好一切机会,努力让自己不留遗憾。”
这似乎是认识她这两年来,听到她说过的唯一一句如此有深意的话。
我离开了游戏世界,全心全意投入到复习中。我让她不必等我,毕竟从此以后,我们就走在不同的路上了。
一年之后,我换了一个新号。不知为何,我在想起她时,总忐忑不安,不敢再回去找她。
这一年,我顺利地考上了心仪的大学。久违的天墉城少了红地毯,也少了封神竞猜,取而代之的是孙大圣,可是一切对我来说,似乎都那么陌生。
我登上原来的账号,发现她早已离开了问道。她最后给我留言,说没有我的问道世界,她一个人不愿再继续下去。我默然,有时想再给她的手机号发个短信,却发现早已成了空号。
她早已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了。
我在旧房间里找到了那副尘封的画,画中的她依然带着灿烂的微笑坐在向日葵花盛开的山野之中。我给它配了一个精美的相框,挂在了自己的新房间里。
那幅画陪伴了我很多年。静下来的时候,我会默默看着它想起当年那个小姑娘,想起一个没能完成的旅行计划。仿佛又回到了少年之时,天墉城封神竞猜的红地毯,向日葵花开遍的山野中有一张明媚的脸。
至少,在我们的记忆里,永远都留着那一道最美的风景,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、向日葵花盛开的夏天。